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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不能使其身一日安於朝廷之上的蘇東坡】(上)

 

◎費勇

 

一○九二年,潮州重新修建韓愈廟,潮州知州王滌請蘇東坡寫了一篇碑文,也就是〈潮州韓文公廟碑〉這一篇碑文。在這篇碑文裡,最核心的一段話是:

 

「故公之精誠,能開衡山之雲,而不能回憲宗之惑;能馴鱷魚之暴,而不能弭皇甫鎛、李逢吉之謗;能信於南海之民,廟食百世,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於朝廷之上。蓋公之所能者,天也;其所不能者,人也。」

 

大意是,韓愈的精進誠懇,能夠撥開衡山的烏雲,卻不能挽回唐憲宗的迷惑;能夠馴服鱷魚的凶暴,卻不能消除皇甫鎛、李逢吉的誹謗;能夠在南海的人民中得到信任,見廟祭祀,世代相傳,卻不能使自己在朝廷上有一天的安生。大概是由於韓公能感動的是天,不能感動的是人!

 

蘇東坡寫韓愈,但也是他的夫子自道,借韓愈在寫自己。更重要的是,這篇碑文可以幫助我們從側面探尋古代士大夫的自我定位,可以從某種程度上回答一個問題,像韓愈、蘇東坡這樣的士大夫,幾乎都得不到皇帝的重用,還受到迫害,但為什麼他們卻一直保持著忠誠和努力?

 

蘇東坡得出結論:韓愈雖然得不到皇帝的歡心、得不到權貴的支持,卻得到了上天的支持、得到了潮州老百姓的支持。所以,他取得的成就,挽救了一個時代的墮落。「古文運動逆轉了衰敗已久的文風,他的道德挽救了天下人的沉迷不悟,他的衷心使他敢於冒犯皇帝的惱怒,他的勇氣折服了三軍的統帥,帶來了一股與天地並立、關係國家盛衰的浩然正氣。」韓愈在潮州任職的短短八個月裡,塑造了那裡的文化,他的精神長久的影響著潮州。

 

這裡,蘇東坡點出了中國士大夫內在的自我期許;不管做什麼,不是為了做給人看的,而是做給天看的。皇帝不欣賞沒有關係,得不到別人的欣賞也沒有關係,只要我做的事情是應該做的,那麼上天就看得到。

 

韓愈創立了「道統」這個概念,認為士大夫在政治體制之外,另外有一個自己的系統。在政治體制裡,權力的大小決定了你的地位,但在道統裡,你的品德、你的能力決定了你的地位。一個人可能官職很小,甚至遭到貶謫,但是,在士大夫的階層和民間,聲望卻很高。

 

所以,蘇東坡和韓愈一樣,雖然「不能一日安於朝廷之上」,不能在朝廷上找到自己的位置,但是,並不影響他的道德文章流傳於天下,也不影響他在朝廷之外的地方取得成就。蘇東坡兩次在朝廷任職,尤其是第二次,幾乎得到了士大夫所能達到的權利頂峰,卻難以施展自己的理想和才華,倒是外派地方做地方官,被貶謫到黃州、惠州、儋州等地,為當地人民留下了豐厚的物質和精神財富,被傳頌至今。

 

蘇東坡最早在鳳翔府任簽判時,發現那裡的老百姓要負擔一種差役──把從終南山砍伐下來的竹子和木頭,編成木筏,裝載著西北諸州縣的官物,沿著渭河,經過三門峽等險峻之地,運抵汴京,才算完成任務。如果途中官物有所損失,運送的人往往會被治罪或傾家蕩產。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?蘇東坡經過實地調查,提出一個方案──在漲水期到來之前,由服役者自己決定運送時間,就可以避免損失。

 

他一方面寫信給宰相韓琦,反應情況和提出建議,以期引起朝廷的重視;另一方面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內,積極尋找破解的辦法,向上級報告後,就修改了差前衙役的規則。

 

一○七一年至一○七四年間,蘇東坡第一次到杭州做通判,看到杭州的飲用水問題很嚴重。唐朝時李泌做杭州刺史時,在城內挖了六口大井,引入西湖的水,解決了老百姓的飲水問題。後來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時,進一步疏通六井。但到蘇東坡做通判時,六井已經漸漸淤塞,於是他和知州陳襄一起,請來精通水利的僧人,治理了淤塞。

 

一○八九年至一○九一年間,蘇東坡第二次到杭州做太守,全面治理了西湖水系,還修了一條長堤,就是現在的蘇堤。此次任期內,杭州發生瘟疫,蘇東坡自己配製了一種叫「聖散子」的藥劑,在街上用大鍋煎熬,給路人喝。據說,這是蘇東坡從老朋友巢谷那裡得來的治療瘟疫的秘方。

 

瘟疫過後,蘇東坡認為杭州這樣的商貿城市,來往的人很多,傳染病傳播頻繁,應設立「病坊」。於是就透過公款和捐贈的辦法,再眾安橋建立了一所名為「安樂坊」的病坊。蘇東坡自己帶頭捐了五十兩黃金。這應該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所針對民眾的官辦醫院,後來搬到西湖邊,改名「安濟坊」。

 

 

未完待續...不能使其身一日安於朝廷之上的蘇東坡(下)

 

 

(摘自大是文化:《這僅有一次的人生,一定要讀蘇東坡》)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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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布日期:2024-04-24 16:22:29 回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