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宜蘭看天下

【哈佛教授桑德爾:傲慢的有錢菁英,造就霸凌全球的川普】

 

我們為什麼要關注社會不平等?我認為有三個原因:第一,隨著貧富差距惡化,社會底層的人已無法滿足基本生活所需,例如健康、教育和安身立命的居所。第二個原因則牽涉到社會的團結與和諧。

 

幾十年來,財力雄厚和經濟困頓的人幾乎活在各自獨立的世界。富裕的人送孩子上私校,經濟普通、中下階層則選擇公立學校。舉凡工作、生活、玩樂,人們各自處在由階級劃分的平行世界中。

 

全民共享的公共空間正在消失,我有深刻的體會。一九六〇年代,我與所有棒球迷一樣,得在露天的體育場為球隊加油,一面淋雨、一面吃著濕掉的熱狗,不論身分地位,人人都要花時間排隊上廁所。

 

到了二〇〇〇年代,體育場出現豪華包廂。我有幸體驗過豪華包廂,可以一面享受空調、吃著更精緻的餐點,確實是極舒適的體驗。然而,當有錢人遠離看台上的普通人,階級共融的機會也消失了。

 

如果階級隔離的狀況只發生在體育場,那也沒什麼大不了。問題是,當代社會的食衣住行都陸續跟進,打造「豪華包廂」的制度。於是,我們不再理解對方、不再團結,更別說互相擔負義務與責任。

 

我們必須對抗不平等的第三個原因,則與勞動尊嚴有關。當代接受高等教育的菁英深信,成功是自己的功勞,且市場會「論才智行賞」(meritocracy,又譯功績主義),給予他們豐厚回報。

 

相對地,落後者被認為要為自己的命運負責。

 

菁英的傲慢造就川普時代

 

沒有學位的勞工階級,例如建築工人、水電師傅、看護等,他們為社會的共同利益做出寶貴的貢獻,薪資收入卻遠低於避險基金經理人,因此被視為「失敗者」。但是,個人價值真能如此衡量嗎?

 

當代不同職業的薪資水平如此懸殊,除了不公平,也是一種羞辱,是社會對勞動者的集體羞辱。很不幸地,我們任由這樣的觀念撕裂社會,反菁英、反全球化的民粹主義也因此趁隙崛起。

 

美國總統川普於是得到舞台。二〇一六年,川普利用了勞工的憤怒,這群勞工曾經投票給民主黨,卻自覺遭到背叛,因為美國民主黨無力解決全球化下日益擴大的不平等問題。

 

憤怒源於一九九〇年代,隨著自由貿易協定打破國家邊界,美國製造業開始將工作外包到工資低廉、環保意識低落的國家。有一成的美國人因此獲得巨大收益,反觀美國中西部工業社區的工人,面臨的卻是薪資停滯,產業空洞化。

 

事實上,川普不曾提出好的解決方案,他對美國的貿易逆差國祭出對等關稅,猶如霸凌、製造混亂,對全球經濟秩序造成深度破壞。

 

而川普替勞工「教訓」菁英的方式,是揚言撤銷哈佛大學免稅的地位,凍結高等教育體系的公共補貼。

 

諷刺的是,來自聯邦政府的公共補貼,原是為了促進公平的招生系統,為經濟弱勢的學生提供獎學金和生活津貼,並且促進生物醫學研究的進展,為癌症、糖尿病找到更好的治療方法。川普政府如今抽走預算,損害的仍是公眾利益。

 

我認為,市場的力量不應該凌駕於社會責任,而社會共同體的歸屬感、團結,是公民集體對抗不公平的動力來源。這樣的理念,與右翼保守派鼓吹的愛國主義其實有部份重疊。不同的是,「讓美國再次偉大」操弄的是對外來者的仇恨。

 

此外,我們得挑戰大型企業的影響力,大力執行反壟斷法,藉此翻轉金權政治,從既得利益者手中奪回政治決定權。在日常生活中,我們則要對抗社群媒體打造的同溫層,那是極化言論的溫床,正在侵蝕公共對話的品質。

 

全球當前需要一個大膽的民主復興計劃,經濟果實不只要促進GDP的成長,也必須培養能夠思辨重大公共議題的公民,有能力為彼此承擔更多責任。對抗不平等,是為了更理想的未來──在那裡,人們推進、共享公共利益,平等地過著體面的生活。

 

(圖、文/摘自天下雜誌第823期)

發布日期:2025-05-28 16:05:41 回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