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外科醫生的噩夢】

◎吳欣岱醫師

「心臟外科真的好帥喔，生死交關間把病人從死神手中拉回來，動脈血像噴泉一樣噴，醫生卻能冷靜地止血、完成手術，真的好帥。」我是因為這樣而選心臟外科的，前幾年也因為這樣的熱情及想像，用像刀鋒一樣意氣風發的態度在開刀房、急診和加護病房走跳；我都覺得自己心靈手巧、又願意付出時間，成為心目中崇拜的樣子指日可待。

後來當上主治醫師之後，才真正用身體了解到，開刀（或任何一種介入性的治療）真的是病人將生命交在你的手上。用藥、檢查可以在病歷上把思緒、處置紀載詳細，只要有邏輯、遵循既有的指引，只有詳細不詳細，很少會有讓人手軟的時候。但是侵入性的治療，就算是最小最小的手術，只要病人有問題，「就是你造成的」。

我的心很大、神經很粗，但是手術中也會發生讓我不得不在心裡默默祈禱的場景。「不知道怎麼下table」是所有外科醫師的噩夢，正因為這樣，所有我看過技術很好的外科醫師都很謙遜。「上帝藉由你的手來行祂的恩典」，但病人可能會死在自己手上的假設，足以讓世界最勇敢的人都手軟腳軟。

自從領悟到了這個道理之後，我就無法像以前一樣自我膨脹了。病人會好都是他很有福氣，而我只是剛好沒做錯事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