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以文字裡的微光陪伴學子】

◎須文蔚

過農曆年時，一位高三社會組的學生，傳來一則簡訊給導師凌性傑，不是賀年，文字都在呼痛：「我用淚水報償過的，這世界仍然給他一片洪荒。」手機那端的青年，顯然陷入了一段非常痛苦的感情中，無法自拔，又不知道如何訴說。

凌性傑只能簡單回信給他：「希望你喜歡的人，也能夠喜歡你。」如此無力的祝福，讓他為學生擔憂。要如何告訴學生：其實青春期的愛戀與欲望，會隨著時間削去愛與痛的力道，年歲會讓人感官遲鈍，愛憎也讓人不再心悸。於是他又寫下了一則較長的簡訊：

「只是人生的每一階段，要面對的課題多有不同。該愛戀、該傷心的時候，就盡情的愛戀與傷心吧。我也記得很久很久以前，那些月光灑落海上的夜晚，我幾次與不同的人並靠在船舷上，讓海風吹得衣襬飄飄盪盪。我一度以為刻骨銘心的，怎知不消多年就已經從心頭煙消雲散。甚至，再也記不起了。」

他請學生讀張若虛的＜春江花月夜＞：「人生代代無窮已，江月年年只相似。不知江月待何人，但見長江送流水。」讓一首唐詩帶青年重返自己的世界中，體會無常的必然，也應珍惜當下的幸福，好好走下去。

凌性傑不覺得國文老師是傳道者，他笑著說：「現在把我自己想得很卑微。我以為國文老師最重要的工作不在教導學生什麼，而是用語言文字彼此陪伴。」他希望在學生走到一條狹仄的小徑或無光的角落時，能適時合題拋出一首詩、一篇散文或一本小說，讓文字中的微光引領青春的眼瞳看見希望。

凌性傑發現，國文課本的文章太溫馴了，學生滿喜歡閱讀一些比較爭議，也充滿衝突或爭議的文字，他也勇於接受挑戰，把書寫自殺的文章收錄進文選。這和他多年來的教學經驗息息相關，在批閱作文時，總會有悲觀的學生以想要輕生，發洩情緒，質疑生存的意義和價值。因此，他特別選了張維中的＜白色雨季＞和邱妙津的＜邱妙津日記：一九九二．一．一、一九九五．四．十八＞，讓學生體會生命存在的可貴與艱難，還有關係與愛逝去的困頓下，命運會如何折磨敏感的靈魂，無非希望有自殺念頭的學生獨厚靜靜思索：或許他可以再忍一忍，再撐一下，看看人生道路會轉折出什麼不一樣的風景？

（摘自時報出版《怦然心動的文學課》）